第64章
莫笙去给林行歌送衣服的时候，没再好意思看人家，眼睛四处乱飘。林行歌接过衣服，道了声谢，便把卫生间的门关上。莫笙回到卧室，直愣愣地看着白墙。duangduangduang拿头撞了几下。莫笙沉沉地叹了口气，像是施什么魔法一样，用手在眼前晃了几下。“你们之间是纯洁的友谊----”“不，十八岁以前是纯洁的友谊，不可以想乱七八糟的事！”“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要学会控制脑海里奇奇怪怪的东西了。”经过一系列自我催眠，莫笙觉得自己舒畅多了。只是，林行歌穿着睡衣进来的时候，莫笙还是老脸一红，不好意思看她。“你洗完啦！哈哈哈！我们快关灯上床吧！”莫笙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这话，特别像是等不及要洞房一样。心肝脾肺肾都痛。她心虚地爬上床，迅速钻进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背对着林行歌躺好。林行歌关掉大灯，走到床边，将被子掀开一点，动作僵硬地躺进去，跟莫笙之间的距离，够再躺一个人了。微弱的床头灯光下，少女的睫毛轻颤，耳朵红了一片。莫笙想起林行歌进门前的话，开口问道：“行歌，你家里……让你很不开心吗”她小心斟酌着措辞，生怕说出什么刺痛小女孩的话。“我现在不会再因为他们不开心了。”林行歌侧身，将头枕在手上，漆黑的眸子里映着一个背影。“我只是想分享给你，我的成长，我的生活。多一点，除了我自己，只有你才知道的事。”莫笙心上一颤，想了想，转过身来，学着林行歌的样子，将手枕在头下，与她面对面。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你说，我听着。”林行歌不是个喜欢啰嗦的人。对于父母的剑拔弩张，母亲的歇斯底里，她自己的逃离叛逆，没有过多夸张渲染，只是简洁地陈述事实。表情，也是云淡风轻的。可是莫笙感受得到，面前这个小姑娘，也渴望得到父母的爱，渴望得到别人的关注，渴望被呵护。这些脆弱，原本都被林行歌用自以为坚固的盔甲武装起来。而现在，自己是被允许进入的那一个。唯一的一个。莫笙伸出胳膊抱住林行歌的脑袋，宠溺地揉了揉。轻柔的话语，似是在做一个郑重的承诺。“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我会一直一直保护你的。”国庆节前，一中完成了高三第一次摸底考试。这次考试成绩，对所有学生来说都格外重要，还关乎到能否在高考前建立起足够的自信。成绩打印在一张纸上，由班主任交给同学们传阅。一听说卷子批完了，往常排名在前面的学生就迫不及待往老师办公室跑，想第一时间知道成绩。莫笙也没落于人后，不过她关心的不是自己的成绩，而是林行歌的。她进办公室的时候，正好听到里面的老师说了“作弊”两个字。看到莫笙进来，刚才说话的老师突然停下来。莫笙也不关心他们在聊什么，径直走到班主任李鼎桌边，礼貌地道了声好。又询问道：“老师，能给我看一下咱们班的成绩吗”李鼎的手指重重地敲了敲桌子上的a4纸，脸色不太好。莫笙的目光落在表格上，立刻绽出一个欣喜的笑。虽然她的成绩掉到了第二，但第一是林行歌。这比自己考第一还要令她高兴。李鼎的声音愠怒十足，“莫笙，你有没有什么事想主动跟老师坦白”“什么事”莫笙一头雾水。李鼎：“你前两天说换座位是为了帮助林行歌，我同意了。但是你这样帮助她，就让老师太失望了！”莫笙更懵了，“老师，我没听懂您的意思。”李鼎：“你是不是让林行歌抄你的答案了”因为只是校内摸底，所以考试的时候没有打乱班级，只让同学们将桌子拉开。林行歌考试的时候，就坐在莫笙旁边。莫笙将进来的时候听到的“作弊”和班主任的反应结合在一起，脱口而出：“您觉得我帮林行歌作弊”李鼎压了压心头的火气，道：“如果是林同学威胁你，就告诉老师，你也不会受到什么处罚。”莫笙稳了稳情绪，平静地说：“李老师，林行歌没有威胁我，我也没帮助她作弊，这是她自己凭实力考出来的。”“自己考的！”李鼎眉头皱成一团，“莫笙，你一直是个好孩子，怎么开始帮坏孩子骗老师了呢林行歌高二一年的成绩都在年纪倒数，能一下子就变成年纪第一！你觉得老师是傻子吗”莫笙正想说话。“报告！”循声望去，林行歌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李鼎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林行歌走到办公桌前，“李老师，同学说您找我。”李鼎将胳膊抱在胸前，“正好，你们两个都在，好好跟老师解释清楚，是怎么作的弊。”林行歌眉心轻蹙，只说了句：“我没有作弊，老师如果怀疑，可以给我单独考一次。”李鼎冷哼，“你倒是挺会说大话！考试要考两天，难不成要老师们单独给你找个教室陪你考两天吗要是考完分数比现在差很多，你想怎么办”“如果重考没考好，我可以退学。”林行歌目光沉静。在李鼎眼里却觉得是在蔑视老师。他一只手狠狠拍在桌子上，“现在的孩子，仗着家里有点关系就无法无天，你就是知道，如果你真的没考好，学校也不会让你退学，才敢夸下这样的海口，是不是！”林行歌反问：“那李老师，您想让我怎么证明我没作弊”李鼎：“老师只是想让你承认错误，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狡辩，还带坏好同学。”莫笙理解，站在老师的角度上，一个成绩很差的同学突然考好，的确难以置信。所以之前想心平气和地好好讲道理。但是班主任这种认准了林行歌是坏孩子的态度，让她十分生气。“为什么要重考老师也没有证据证明林行歌作弊。是不是正常水平，下一次模拟考试的时候不就知道了”莫笙语气里带着嘲讽。“让第一名的同学证明自己没作弊，跟证明我妈是我妈，我是我妈的女儿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有什么区别”“莫笙！你这是什么态度！”李鼎顿时火冒三丈。李鼎所在的办公室里，是不同班级的语文老师。按理说，林行歌的事跟其他人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总有些人自以为为人师表，就高学生一等，看不惯学生不听话。一个盘着头的女老师斜睨了莫笙一眼，“现在这孩子真是越来越难管了，个个都要上天。明明自己做错了事，还理直气壮，不知道的，还以为爸爸是市长呢！”女老师对面的男老师也掺和道：“作弊是品德问题，必须严肃处理！不能因为家里有点背景，就搞特殊对待。不然对其他同学就太不公平了！”莫笙环顾一圈，微微低头，态度谦卑。“尊师重道是我们国家的传统美德，如果各位老师此时是在传业授道，我绝对不会顶撞。但是，要是各位老师仗着年长许多，就欺负小辈，我也不能一声不吭，吃哑巴亏。”“林行歌的成绩不是超过了几十个、几百个同学，而是超过了全校所有同学，包括我。”莫笙定定地看着李鼎。“李老师，您真的仔细看过林行歌的试卷，看过她做出的哪道题是我没做出来的吗”李鼎默了一下，道：“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我有那么多作业要看，难道还要专门为了这个，浪费本来应该给其他同学的时间吗”“既然老师认定林行歌是抄的，总要有人给她抄，这么浅显的道理，我这个十几岁的孩子都知道。”莫笙感觉到旁边人的颤抖，轻轻握住她的手。“李老师，林行歌高一一年的成绩都很好，为什么就没有可能，是她又赶上来了呢大人的世界有那么多烦恼，孩子就没有了吗”莫笙的说话声能传到所有老师的耳朵里，却没有任何攻击性。“如果林同学是因为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成绩变得不好，比起成绩，是不是该先关心一下，为什么成绩突然不好了呢在孩子的心里，老师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不是吗”“一个原本成绩很差的同学考了第一名，是让人匪夷所思，可是老师为什么连一点求证的时间都不愿意给她，就认定是她作弊了呢”“难道，所有学习不好的孩子，都该是坏孩子吗”“一个孩子明明要开始努力了，却被老师误会品德不端，本来就是一种伤害了，为什么还要她承认自己做错了呢”莫笙一直在抛问题，所有老师都面露错愕。最后。莫笙看向李鼎，眼睛里是青葱年少的纯粹。“学生做错了事要道歉。如果事实证明是老师错了，该向学生道歉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莫笙喉咙都干了。看着李鼎震惊的表情，心里嘚瑟起来。老师一定是被她的一身正气折服了！李鼎：“莫笙，明天把你的家长叫来！”“……”莫笙眨了眨眼睛，仿佛没听清。“什么”李鼎鼻子里呼呼喷着气，横眉道：“我要好好跟你家长聊聊，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莫笙叹了口气，毕恭毕敬地答应下来。“我会通知家长的。”林行歌想说些什么，被莫笙拽了拽，只好忍下来。莫笙拉着林行歌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宽慰道：“你别跟那群老家伙一般见识，他们就是读书太多，把脑子读坏了。我们行歌这么聪明，考年级第一算什么全市第一、全省第一、全国第一、全宇宙第一都照样考！”林行歌低下头，“对不起，害你被请家长。”莫笙习惯性揉揉林行歌的脑袋，“我请家长又不是你的错，还不是我自己作死。不过我也没觉得自己错了，本来就是他们不对。但是老师嘛，总要给他们点面子，好汉不吃眼前亏，明天让我爸来挨骂。”林行歌不自觉弯起嘴角，“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莫笙冲林行歌眨眨眼睛，“我说过，要保护你的。”林行歌的瞳孔微微张大，世界里只剩下莫笙一个人的身影。第二天。莫爸爸在莫笙的带领下，来到语文组办公室。莫笙嘱咐道：“爸，我们老师说的话，你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就行，不用太较真。反正林行歌绝对没有作弊，他就是再叫十回家长，我也不会妥协的！”莫爸爸笑着说：“行了，你先去上课吧，我会自己看着办的。”“拜拜”莫笙像小孩儿一样在空气中蜷了蜷指头，随后拔腿往楼梯口跑。下节课的老师贼凶，她可不敢迟到。莫爸爸整了整领带，轻轻敲门。“进”莫爸爸推门进去，办公室里有三个老师。昨天那位盘着头的女老师蹙了蹙眉，眼中神色莫名。莫爸爸来到李鼎办公桌前，礼貌地颔首，“李老师，我家小笙说您找我，她在学校惹什么麻烦了吗”面对家长，李鼎态度倒挺和蔼。“莫笙爸爸，您家女儿一直是令我自豪的学生，学习好，跟同学相处得也不错。但是最近太浮躁，和学习不好的同学混在一起不说，还顶撞老师。”“李老师，谢谢您对小笙的肯定。”莫爸爸面露微笑，“小笙回家跟我大概说了一下事情经过，我觉得，她为林同学出头，是有些欠考量。”李鼎点点头，他就喜欢跟这种明理的家长沟通。“孩子没什么辨别是非的能力，交朋友不当心很容易被带到歪路上去。那林行歌，一个靠家里进奥赛班的关系户，就算周围都是好学生，也改变不了她学习不行的事实，高考可没人能帮她。你看看，现在不就开始让班长帮着作弊，帮着顶撞老师了”莫爸爸抿抿唇。“李老师，我刚刚的话还没说完。证明林同学的清白，本来是该林同学父母做的事。”他继续道，“既然两个孩子都坚持她们没有作弊，那家长是有权利要求老师调查清楚再做定论的。毕竟监考老师也没有当场抓住，如果只凭猜测就断定林同学作弊，有失公允。”李鼎有些不悦，“莫先生难道觉得，一个考倒数第一的人突然考了第一，是件正常的事么”“我是做医生的，遇到病人，哪怕是个杀人犯，也得先救活了，再送去接受法律制裁。李老师总是强调林同学是关系户，本来就是戴着有色眼光在看她。”莫爸爸面上十分严肃。“小笙说林同学父母都很忙，没有大人帮她说话。我虽然不是林同学的父亲，但是小笙跟她是很多年的好朋友，我清楚自己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我也相信她交的朋友。能占用李老师的宝贵时间，听我讲几句么”李鼎本来是叫莫笙家长来讨论孩子成长的，现在反而被莫爸爸镇住，一时没反应过来，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老师在孩子心中的分量，或许比父母还要重，所以为人师表，更加要谨言慎行。您对待某一个孩子的态度，有可能决定了其他孩子对这个孩子的态度。如果这次您认定林同学靠作弊考到年级第一，那其他孩子也会这样认为。林同学才17岁，未来几十年，她都会记得老师当初是如何冤枉她，同学是如何误解她。甚至于，她会对这个社会失去基本的信任。”莫爸爸目光沉沉。“李老师，一个这样痛苦的人生，您能负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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