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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千重山

院中人穿过院落,走入廊下,进入其中一间房,行动得毫无声息,殷涔敛神聚气,调动内力去感知,仍觉察不到实际,只觉得一片虚无,若不是亲眼所见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殷涔便怀疑是不是见鬼了,为何一丝气息也无?心中一个念头窜起,此人功夫在他之上。能将周身气息收敛,还能行动自如,这等手段不是一般人可为,更何况他人在院中,却不掌灯火,也说明对这里一切熟络如家,也许本就是住在这里的。殷涔猜不到此人身份,也颇觉诡异,此人是谁?在研茶坊担任何职?这一身功夫从何而来?为何明明人在却不掌灯?脑中冒出一连串问题,殷涔冷静了下,示意梧叶儿别动,自己将面罩遮好,又将内力调动至巅峰,飞身如柳絮一般轻飘飘落在了院中角落,迅速借一片暗影掩了身形。不一会儿,方才的院中人从屋内走出,仔细锁好了门,殷涔藏在一丛花木后,仔细盯着他的举动,听见铜锁咔哒一声,院中人转了身,就这么立在了廊下,脸朝着殷涔的方向,也一动不动。殷涔头皮发麻,心道无论如何也没理由被对方发现,夜间气温冰凉,而他片刻之间周身已开始出汗。虽仍看不清面目如何,但殷涔已辨认出对方是一个老人,且面上神情颇为呆滞。老人缓缓转身,不紧不慢地走向另一间屋子,轻推开门跨了进去,却在回身关门的瞬间,微微转了转头,又朝殷涔藏身之地看了一眼。这一眼着实让殷涔心下大骇,他确定对方发现了他,却又按兵不动,殷涔猜不准这心思,当下也不敢过多停留,待房门关紧,便又飞身上了屋顶,拉着梧叶儿掠到了旁地。梧叶儿也大惊,那人可是发现你了?殷涔心口仍然猛跳,微微点头,喘息道,我料想是已经发现了。略微稳定心神后又道,但不知为何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半夜有他人闯入且已被发现,他却只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但同时又很微妙地告诉对方,我发现你了。梧叶儿听得一身鸡皮疙瘩,平山哥哥,你确定,他是个活人?殷涔很认真想一想,的确,很像个鬼,但是他是个人,我感觉他在告诫我,此地危险,不可再来。那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梧叶儿又问。殷涔又想一想,不好说,但不管好人坏人,肯定是个有巨大秘密的人。他突然很确定地说道,叶明枝背后的秘密,也许就在这个人身上。梧叶儿也点点头。殷涔意识到这个事实后开始头痛,果然比预想的麻烦,这么个神出鬼没的人,要怎么对付?还有那间锁上的屋子,怎么才能进到里头?当下既已无法再闯入,二人便也回了官驿。意料之中,陈佶和秦念衾都还未睡,殷涔讲到那个神秘的,周身毫无气息的老人,陈佶皱紧了眉头,秦念衾不自觉抱紧了手肘。梧叶儿靠过去,我在呢,不怕不怕。秦念衾朝天一个白眼,跟着厉声训斥了起来,你下都没下去,居然让御史大人去犯险,你这侍卫怎么当的?梧叶儿毫无防备,这也太太太凶了吧?声音缩到嗓子眼儿,平山哥哥让我别动的殷涔也解释道,那人功夫很高,万一我落入他手中,梧叶儿还可以脱身回来报信。秦念衾又白过去一眼。梧叶儿:以后绝壁要英勇一点!陈佶想了想,道,若我们直接对叶明枝提出搜查整座研茶坊,会当如何?殷涔点头道,适才回来路上我也想到,待罗师爷核账结束,我们便找个适当的理由直接搜查整个茶坊。陈佶又道,此事万不能让叶明枝提前有了防备。殷涔苦笑一声,这人极其精明,只怕这辈子都活在防备之中,时时、处处都在防备,若非如此,也不会生意做到这般大,处处都是维护他的人。陈佶道,百密也有一疏,他转头看向秦念衾,这不,秦知县就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篓子直接捅到了京中朝堂。殷涔心下吃惊,这小子心性转得挺快呀,昨天还不对付,今天就暗戳戳捧起了人。秦念衾也正色回道,下官并非针对谁,只是见着沧源县茶农百姓太苦,身为父母官,于心何忍。殷涔有种老怀安慰之感,好好好,一个总算初具风范,一个又忠心大胆,阿月终于开了窍,懂得了招揽人才。四人又聊了会子,直到驿站外更夫敲了更,才惊觉已到寅时,赶紧四散去歇息。秦念衾看着陈佶和殷涔自自然然回了同一间屋,心下明明知道,却还是惊涛骇浪,这可是公差怎的竟像蜜月?梧叶儿在身旁磨磨蹭蹭,秦念衾凶道,干嘛?梧叶儿一惊,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抬头望天,今天月色挺好哈。秦念衾抬头,黑云压顶,哪来的月色?又一眼白过去。梧叶儿心下一横,搂了人过来,靠近胸膛说道,如若有一天是你我一同外出,我必不会让你犯险。秦念衾正张牙舞爪地挣扎,听了话却怔住,抬头看上去,卷毛小子低头正看着自己,无比认真,我会拼了命保护你。夜色太浓,谁都看不出怀中的秦大人已经红透了脸,他不再挣扎,梧叶儿觉察到什么,将人搂得更紧了些,一颗心在胸口咚咚咚快跳出来。秦念衾听着那心跳,不知不觉扯开了嘴角。屋内殷涔将贴着房门偷听的陈佶拉了回来,身为太子竟然听墙脚,这要传了出去,啧啧啧啧殷涔鄙夷地晃了晃脑袋。陈佶不满地哼了一声,这一路来云南,平山哥哥对我越发凶悍,哪还有半分此前在京中的样子家有悍妻啊话还没说完殷涔便一记爆栗子上了头,瞬间又红了脸,妻?骤然听到这词,就是,他很想反驳偏偏根本不好意思说出口。陈佶却瞅准了空子,又开口道,为夫好好给你讲讲本朝夫纲殷涔越发觉得这小子无法无天,单手扭住他双腕道,好,来,好好讲讲?陈佶痛得呼天抢地,心下凄惨,谁叫自个喜欢了这么个功夫好的,回回都打不过。痛呼之中别过头,殷涔的脸那么近,微微半垂着凤眼,挺直的鼻梁,一刻不饶人的嘴,还有嘴角那颗到了晚上便越加鲜红的痣,陈佶心下难耐,鬼使神差迸出一句话,哥哥,我喜欢你温柔些。那不啦不啦说话的嘴瞬间就安静了,殷涔也颇为惊骇,怎的自己竟然成了个泼妇?片刻之间,即便不照镜子,殷涔也知道自己面颊绯红,他松了手,陈佶立马反手将人拉近,细细密密地吻了上来。就是,暗沉沉的千金之夜,吵什么架呢。第40章 威胁三年陈账,罗青衫三天三夜连日不休便查完了,轿子将人送回官驿,只见他银盘似的满月脸足足瘦了一圈,两只眼圈乌青,整个人似在梦游,双手却仍抱着胸前的算盘不放,殷涔连连安排人服侍他睡下。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待他醒来又已近天黑,殷涔命人炖了滋补汤,又配了几个清爽小菜,罗青衫三两下吃完便迫不及待要跟所有人汇报工作。叶明枝拿出来核算的账册自然是明账,即便如此,最牛审计师罗青衫仍然找出了不少纰漏。就鲜叶总量和历年所产粗茶总量来说,茶坊和沧源县两边登记的数据虽有所出入,但并不明显,可算正常误差。最大的纰漏在于,达到这个数量的鲜叶,能产出的官茶比例太低了,且呈逐年下降趋势,鲜叶产量越高,成片数量反而下降。叶明枝的账册上,有关于官茶制备的详录,罗青衫一一做了摘抄记录:宁熙十九年春,三月十八,突降大雨,茶坊所晒之鲜叶尽数冲毁;宁熙十九年春,四月二十,烘茶房内失火,虽被扑灭,但损失官茶成茶十万斤制备过程中无数因天灾、人祸、意外造成的损失,而在官茶贸易中,又有无数运输过程中的损失,如遭遇劫匪、马匹跌落山崖等等。殷涔和陈佶、秦念衾三人皆扶着头,待罗青衫念完所有损失经过,竟已过去两个时辰,三人皆神色疲惫。陈佶怒从心起,这种花里胡哨,编得天花乱坠的账册,摆明了拿出来糊弄人,我们却还得装模作样地跟他核算,他年年做茶,做得比打仗还辛苦,暴雨洪水土匪强盗都被他碰了个遍,甚至还敢拿这些捏造的灾祸来邀功!殷涔倒不慌不忙,道,既如此辛苦,做得如此效率低下,我们何不顺水推舟,正好让这研茶坊主人换人?他搞出这么多借口,我身为巡按御史,即代表宫里的意思,只要一个高产、高税的结果,达不到这个结果,管你什么理由,都是无能,给了这账册倒是换掉他的好理由。秦念衾也微笑道,好理由。殷涔又道,也正好,光明正大去查查这茶坊内里到底有何究竟。殷涔着人通知昭阳知府和茶盐司直接去研茶坊,又命叶明枝在茶坊待命,各方人马陆续赶到,又聚拢在了前厅。待人都到齐,殷涔直接将罗青衫所记录账册疑点摊开在案几上,道,这是罗师爷近日在茶坊核查所验结果,其一,茶坊的制茶志上所记录某日大雨,而当日的县志上记录却是大晴,更有其他关于诸如抢劫、大批马匹失足等事件,在各地方志上并无记录,此等事件皆值得怀疑是否真实,还是人为捏造?殷涔继续,其二,仅仅核实了三年的官茶产量,一年比一年低,如此低的产量却赖在了各类天灾人祸上,不纠察主理人的过失,实为昭阳知府和茶盐司的失职!相比同年份江浙、福建茶区的产量,均高于本地,一年尚可以说天灾,两年、三年、年年如此,这不是人祸又是什么?!邱露华已满脸冒汗,任同欢仍抿紧了嘴唇镇定端坐,殷涔转向叶明枝,盯着他一字一句,你虽为商人,不是官,本官没法即刻免了你的职,但本官却可以做到,自今日起,这研茶坊立时改了主人。叶明枝还未答话,任同欢却起了身,跪地叩首道,太子殿下、御史大人息怒,叶老板主理研茶坊,产量下降一事,茶盐司确有监督失职之罪,说来说去,都是奴才们的过错话还未说完,陈佶冷哼一声打断道,茶盐司的确失职,放心吧任公公,查完这研茶坊,下一步就是查你们茶盐司,不必急着这会儿就往里跳。任同欢抬头,额头也密密冒出汗。叶明枝仍旧稳如泰山,殷涔心里倒是奇怪,此人到底背后有些什么秘密,都要抄家了却半分也不见慌乱。一圈人轮了下来,叶明枝这才开了口,拱手道,太子殿下、御史大人,草民知罪。自十年前接手研茶坊,从只有一间屋的作坊开始,到如今占据了整座山谷的制茶山庄,叶某所做一切皆是为了朝廷,能产更多茶,能卖跟多茶,能换回更多良马,也能收更多税银,只是叶某的确才能有限,产业大了便管理疏忽,导致连年出现疏漏,现如今御史大人追究问责,叶某无半分为自己开罪之心,若要换人打理,叶某拱手让出,只是叶明枝稍一停顿,为难道,今秋这批官茶,叶某已于数月前便与边境外各游牧部落签订了马匹交换书,若届时与他们交易的不是本人,他们断不会认可此前协议,甚至有可能认为我大宁欺骗他们,发动袭击,这便太过劳民伤财了。殷涔心中冷笑,威胁我?却快速理出了头绪,口气仍不容置疑,只认你是吗?这好办,届时交易仍旧由你出面,但具体操作事务之人,我另行安排,今秋一过,日后凡涉及茶务,你也不必再参与。叶明枝又道,大人,怕不是这么简单,叶某花了十年才建立起边境沿线的茶马互市,大小商贩、马场不是只一年见我,而是需年年见我,才会认可这互市交易。陈佶闻言大怒拍案,殷涔一甩衣袖,剑眉星目如刀,厉声道,你的意思是我大宁边境互市离不得你了么?!叶明枝这才跪下,草民不敢!草民只是将实情和盘托出。陈佶怒道,实情?实情就是你趁着这十年一人做大,狂妄到无视朝廷!殷涔喝到,来人!暗卫们齐声而入,到!查抄研茶坊,清点仓房所有库存,清缴所有账册、日志!殷涔下令。是!暗卫们领命前去,叶明枝稳声问道,大人将草民如何处置?殷涔冷言道,你想住府衙大牢?怕是没那么容易,一切水落石出之前,由暗卫押于官驿看管,一切茶务不得插手。不一会儿暗卫来报,大人,属下在茶坊背后发现一座院子,大门紧闭不知用途,敲门也无人应。殷涔心道,总算是查到这了,要的就是这里。他问叶明枝,为何还有这么一处院子?做什么用的?叶明枝面上为难道,此处严格来说不算研茶坊所有,乃草民私宅,因我并非长年住在昭阳府,需在边境各处走动,只在制茶期间才在此处,便将宅子也一并建在这了。内里可有家眷?殷涔问道。草民并未婚娶,家里也只有一个年迈叔叔与我相伴,帮我打理杂事。叔叔?叶明枝解释,草民早年父母便已离世,是叔叔一人将我抚养长大,而后一次意外中叔叔双目失明,且哑了嗓子,行动多有不便,叶明枝一边说着起了身,我这就去让他开门。殷涔和叶明枝与暗卫一道往后院去,心中疑问却更大。听起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而当夜所见明明是个绝顶高手。叶明枝说了几句话,过了片刻,一个颤巍巍的老人开了门,老人双眼茫然空洞,双手在身前摸索着,叶明枝小心搀着人,所有人进到院落。殷涔让暗卫四下去搜索,自己也各间屋子去瞧了瞧,那夜被上了锁的房间此刻也敞开大门,殷涔进内,却见只是普通书房,唯一让人疑惑的是摆了笔墨纸砚看着是书房,却没什么书,也没什么笔墨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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