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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五章 地狱终点

  浮云列车

尤利尔见过许多人的死亡,也面临过许多攸关性命的时刻,莱蒙斯无非是其中之一。他想到自己对于此人的认识起源于威尼华兹的神降之城,那已是世上最不愉快的碰面,而历经不过数月,双方又在索德里亚遇见。巧合并未改善他们的关系。


亚莉克希亚的事令学徒意识到他们从没有过共同语言。作为白之使的学徒,乔伊带给他的是教导,给莱蒙斯的则是爱人的残疾和对勇气的致命打击。作为神职骑士,盖亚要他慈悲为怀,露西亚却令祂的信众铁面无私。说到底,这世上总有些人与你完全不一样。他们一开始便走在歧路。


不论如何,学徒心想,会有人为他的死而悲痛欲绝。威尼华兹人或许会欢欣鼓舞,但更可能一无所知。“莱蒙斯·希欧多尔是谁?”他们会问,“他和神圣光辉议会的刽子手有什么关系呢?我们的仇人是圣骑士团,是恶魔结社。而拯救我们的恩人是丹尔菲恩。”凡人即便身处其中,也无法知晓灾难的全貌……


他的万千思绪终结于不死者领主的开口。


“若你有那么一丁点儿长进,不会分辨不出他是魔法的影像。”


“影像?”学徒一怔。


这时,他才注意到交战的另一方自始至终没挪过步子。浩瀚的神秘自太阳而来,灿烂波纹几乎点亮沉沦地狱,但这无边热浪迎头打来时,此人权当一阵微风。


“露西亚也会制造阴影。代行者令他带着使命进入加瓦什,不可能毫无准备。”


还有这种事。“他活着,大人?”


“就像奥兹·克兰基。”黑骑士似乎能看透他的思想,“这世上,没价值的小人物连死都一文不值,而有价值的大人物从用不亲自冒风险,哪怕是一身皮的价值。”


一身皮,一个头衔,一副盔甲。达西为此送命,而莱蒙斯·希欧多尔则因它死里逃生。“我算见识露西亚的公正之道了。”尤利尔感慨。


曼卡斯特发出一声轻哼。“你这小鬼年纪轻轻,能懂什么。”


“自然是看到什么懂什么。”


这位前圣骑士的态度先不提,若非出声,学徒根本忘记了他的存在。尽管事出有因,尤利尔无法说服自己去喜欢一个背叛者。“不过话说回来,你们驱赶圣骑士长阁下而让我好端端站着,莫非在你的领主大人眼中,我倒也算大人物喽?”


曼卡斯特皱眉:“你是什么人?”


“按你徒弟的话来说,我是他的同胞。”


“克洛伊塔的无名者?”不出所料,这位圣骑士的亡灵吃了一惊。想必他听见了薇诺娜和学徒的对话。


尤利尔想的是另一回事。黑城在千年前发生过神降事件,其中真相唯有当事人知晓。而根据传说,卢格和科恩一家,当时的领主摩金·赫瑟,以及高塔信使薇诺娜都曾有露面。


随着调查不断深入,传说中的情节一一得到证实:领主赫瑟被白月女巫的邪教蛊惑,科恩的夫人埃希借助通灵者的仪式复苏,卢格和薇诺娜确有其人,神降的存在亦有公馆阁楼的祭台佐证。


然而机缘巧合下,这些线索统统断掉:摩金·赫瑟的儿子之一曾在导师的梦中出现,此后再无赫瑟家族的记录。科恩和埃希死得突然,他们的灵魂未能提供情报。通灵者小姐德拉可能知道什么,毕竟召唤出科恩和埃希幽灵的都是她的神秘手段,高地女巫玛格达莱娜生前与她通信,也提及了幽灵公馆。


但这些人要么丧命,要么杳无音信。


唯一留给学徒的线索是幽灵公馆。这地方充满了谜团,最终却也带着谜底毁于战火:莱蒙斯和议会埋伏黑骑士,但后者轻易破坏了他们的计划,连带着将幽灵公馆付之一炬。


似乎有某种力量驱赶他接近当年真相。否则我怎会在加瓦什遇到薇诺娜?尤利尔从没计划过来加瓦什,这里的夜之民与天上的星星一般多,还基本上都是凡人魂灵。毕竟神秘生物只有遗骸。在加瓦什找到知晓当年内幕的幽灵,此事的希望渺茫,无异于大海捞针。


是秘密结社和索维罗魔药,尤利尔心想,命运指引。祂令我见到了先民时期的高塔信使。


然而诸神似乎在戏弄他,总让真相与他擦肩而过。薇诺娜声称莫尔图斯发生过一场骇人的谋杀,她本身也是为阻止它的发生来到罗盘高地。可公馆真正的秘密,女信使什么也没来得及说。


黑骑士杀死了她,就像他也曾无意间杀死了此事相关的另一个人——玛格达莱娜。连通灵者德拉,若非结社逼迫,她很可能将当年真相尽数告知妮慕……尤利尔在思索间皱起眉。


曼卡斯特偷听了薇诺娜和学徒的谈话,而黑骑士与他一同现身。这不禁令学徒诞生了某种荒谬的联想。有人与我同样,在追查当年事件的关联者。难道他真的是雷戈,先民时期归属圣堂的银歌骑士?但他为何要掩盖真相?


“真是难以置信。”曼卡斯特余惊未平,“据说占星师有一万种方法甄别恶魔,高塔属国的城角街巷里,连被遗弃的恶魔婴儿都没有。而不论结社夜莺怎么伪装,占星师只需瞧瞧未来走向,便能识破其身份。高塔接纳无名者的最后时光,也还是在那女人生前的先民时期。”


“你高看我了。”尤利尔回答,“我既不是结社中人,也不打算助纣为虐。而且结社在我们克洛伊塔仍是有领主统治的。”虽然我猜他没什么臣民可言。“真要在你的领主大人面前谈这些,大师?”


曼卡斯特不再作声。尤利尔瞧见圣骑士向恶魔领主屈膝,还真是打来到里世界的头一遭。不死者领主究竟是怎么操纵亡灵的?难道身为亡灵就会向他效忠?薇诺娜生前是高塔信使,她很明显是在躲避与黑骑士碰面。然而根据神秘领域对于亡灵的认识,它们代入生前角色本就是桩怪事……


“你想谈什么?”不死者领主开口。


“话题由我选择?”学徒相信这是个陷阱。


“不敢选?”黑骑士冷淡地注视他,蓝火幽幽飘荡。


“选择或将决定命运。”尤利尔缓缓回答,“但前提是,整个过程完全出于自由意志。”


当然,尤利尔依然活着,此刻没人操纵他的意志。然而势比人强,若他敢问“夜焰”阁下的消息,或再提起拒绝加入结社之类的话,黑骑士可能认可他的选择,但要他承担相应的后果。毫无疑问,我走不出加瓦什。


他逼我做选择,学徒心想,根本其实是要我投诚。关于这点,双方都没什么疑问。否则区区高环,怎能值得招来加瓦什的死海之王?


“亡月骑士”布鲁克·阿玛里斯本该作为圣骑士长的对手,他似乎与薇诺娜相识。若此人出面,他们不会落得如此境地,但来的是黑骑士。学徒想不到其他理由。


“在秩序之地,你的选择也不见得自由。”


“起码在诺克斯,我有承担选择的后果的勇气。”


“显然,在圣城劫刑场和在莫尼安托罗斯扫荡教堂不算。”


尤利尔哑口无言。这话说来是他勇气的证明,实则会授人以柄,让他成为秩序和恶魔之间的墙头草。但学徒毕竟不是莱蒙斯,能够在犯错之后愧悔,他不想干错事,更不愿意后悔。他怀疑自己根本没有对方的坚定信仰。无论露西亚还是盖亚,在真正的狂信徒面前,我依然是软弱无能之辈,却还拿诸神教义做借口。


“你杀了‘纹身’吉祖克。”这个当着尤利尔的面一剑砍掉吉祖克头领的凶手对他说,“还坐视神圣光辉议会的圣骑士长‘死’在加瓦什。”


“他没死。”尤利尔无力地辩解。涉及空境,事情的性质早已改变。


“神圣光环议会将得知你是无名者,秩序将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几分钟前我还为他的死而心生感慨,现在嘛,他还是死掉对我有利。凡事都有两面,尤利尔自嘲地想。我终于明白保守秘密于人的重要性了,为个秘密而杀人自然是不妥的,但当此事危急自身,没人能保持理智。


但他不能让恶魔领主占上风,否则会任由敌人摆布。“没人有证据。”尤利尔指出,“凡人适合让圣骑士施展他们的公正之道,但在神秘支点成员身上,这法子便行不通了。”他一耸肩。“比起光辉议会,我更担心先知大人。”


“你真是债多不愁。”


“谁不是呢?恶魔结社的债主乃是七个神秘支点,如今他们已找上门来。与结社相比,我的情况还不算紧急。”


曼卡斯特忍不住开口:“你这是在威胁吗?”


“噢,怎么会呢?这是事实啊。”


他的话引起一阵扰动。魂灵在枝杈间燃烧,彼此窃窃私语,学徒听不懂。死者的言语需要火种聆听,但想必死人听懂活人的语句并不难。而在沉沦位面加瓦什,少有人会在不死者领主面前如此开口。


黑骑士的目光扫过枝头,亡灵们便安静下来。他对曼卡斯特示意,这位忠诚的前圣骑士也退进了黑暗中。空旷的灰土上只余篝火,尤利尔硬着头皮站在原地,感受到逐渐集中在心头的恐惧。我早晚会为这张嘴倒大霉。


谢天谢地,黑骑士以漠视的态度饶过了他:“若你不是探子,便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原本要到伊士曼去,大人。不过途中遇到了费里安尼的同行。”


恶魔领主略一停顿。也许他以为我会说遇到莱蒙斯?


“瓦希矛斯军团。”尤利尔告知,“就在布列斯的边境。”


“你又和这些人交了朋友?”


“恰恰相反。我的一位旧识因他们而丧命,我来加瓦什为他收尸。遇到圣骑士长阁下可不在我的计划中。”


“莱蒙斯·希欧多尔说的是实话。”恶魔领主告诉他,“‘夜焰’桑明纳是议会的目标。代行者想要获得筹码,以续接与伊文婕琳的盟约。”


除此之外,他还是蒂卡波等待的人。但尤利尔很清楚,她的心情在议会或秘密结社眼中,实在微不足道。“他还活着吗?”


“取决于你。”


“恐怕我没那么大能耐。”尤利尔防卫性地说,“不可能替你们扭转局面。”


“匕首或长枪。但总有你能干的事。”


什么意思?尤利尔皱眉:“我不明白,大人。”


黑骑士用行动回答了他。一扇白骨交织的门扉在他面前洞开,门后泛起明亮的波纹。尤利尔看到街巷和旗帜的轮廓,一辆转着轮子的马车碾过石板,车夫扬起鞭子,栅栏阴影一瞬间分割他的脸。人们自顾自地走过巷口,提着背囊或工具。他眯起眼,以适应属于人世的微光。


“……那后面是什么?”学徒忽然心如擂鼓。


“另一个加瓦什。”


不。绝不是。尤利尔能感受到奇妙的联系,那扇门似乎在向他招手,要通往世人不得见的天地。地狱绝非如此光景。“你要我到那儿去?”


“你可以留下,等到一切结束。”黑骑士说,“但真正的‘夜焰’并不在地狱里。没准过上一阵子,你会等到他的灵魂。等待。尤利尔。继续等。”话音未落,他业已跨入门内。


……


代行者传唤他时,侍从刚刚送来一身华丽的白袍:一圈圈丝线荆棘悬挂着闪亮的金叶,小臂到领口绣有无数太阳,最内层则是冰凉的绸缎。这是神官的衣袍,金穗长及腰间,繁复不便,专以昭示穿戴者不同凡俗的高贵地位。


“我需要洗礼。”莱蒙斯没碰那件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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